元宵节前一天收到女儿快递过来的鲜花。

自女儿在外地工作后，每逢她无法回来的节日，都会给我们寄过来两束鲜花，从而弥补不能陪在我们身边的遗憾。在女儿寄过来的一束束鲜花中，我认识了以前没有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鲜花，比如小苍兰、洋桔梗、紫罗兰，比如雪柳。

那时，女儿和我微信聊天，告诉我预定的鲜花会在节前送到，这一次她挑了几枝雪柳，觉得我一定会喜欢。结束通话后，我有片刻的疑惑，雪柳?这是花还是什么异样的植物?说实话，雪柳于我而言是名副其实的盲区，我对雪柳的全部认知几乎都是在唐诗宋词里。不可否认，诗句都很美，可这些文字并没有给“雪柳”过多注解，而我也不曾认真去研读过它。我最直观的想法就是：它或许就是一种树木的枝条，像柳树一样的枝条。

不过，我们现在有无处不在的网络可以咨询、解惑，打开电脑，输入“雪柳”片刻后屏幕上就弹出一条条关于雪柳的信息：“雪柳，又名喷雪花。”当我看到这条信息时，单单一个“喷”字就深深震撼了我，引得我无限遐思，恍惚间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一棵高大的雪柳树，枝枝桠桠上是密密匝匝一朵又一朵喷薄而出的雪白的小花儿……

刚把鲜花拿回家，我迫不及待地拆掉严严实实的外包装，两大束色彩明亮颜色各异的鲜花顿时让我眼前一亮。然后，我又看到几枝细瘦干枯的灰褐色枝条。枝条的主干有铅笔般粗细，分枝更加细小，有的旁逸斜出，有的还算笔直，这些枝条越到尖端越羸弱。枝条上鼓着褐色的小芽苞，这难道就是“喷”花的雪柳?在旁边艳丽的鲜花映衬下，这几枝雪柳显得丑陋粗鄙，毫无生机可言，我甚至开始怀疑，别说它开花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插瓶里的鲜花开始逐渐萎靡凋零，开得最热闹的花毛茛被手指轻轻一碰，层层叠叠的花瓣就簌簌而下，百合也失了原有的娇媚，紫罗兰已完全凋谢，只留下一缕缕似有若无的香气在屋子里浅浅萦绕。然而，我惊奇地发现，那几枝躲在最后面的雪柳，枝条上不知何时已缀满嫩绿色的芽片，有的竟然已经悄悄开出莹白色的花朵，花朵小如米粒，看上去就像含羞带怯的邻家小姑娘，小小的花瓣娇润细软，轻薄得几近透明，淡黄色的花蕊星星点点。起初看上去灰褐色的枝条现在因着清雅的花朵，修长的叶片也变得柔曼婀娜了许多。

前些天，我去女儿的城市看望她，临走前我把插瓶换了水，修剪掉已经枯萎了大半的鲜花，但那几枝雪柳还是一如既往无声地伸展着它越来越密、越来越大的叶子，枝条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浅绿色的花苞。

两天后我顶着鹅毛大雪回到了家，一进家门换掉外衣，首先看向柜子上的插瓶，不出所料，瓶子里的鲜花已全部凋落，瓶中的水因为花枝的根部坏死而变得浑浊不堪，可那几枝雪柳依然充满活力，细细长长的叶子舒展着，挤挤挨挨的小花恣意地盛开。它们开得毫不张扬，它们开得悄无声息。我没有想到雪柳的生命力会如此顽强，与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残花相比，是如此隐忍却又极其刚毅。换上干净的水，又把雪柳冲洗了一番，我把它们单独放在一个瓶子里。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玉梅雪柳千家闹，火树银花十里开”“雪柳带春意，烟芜生暮愁”……心怀叹服再重读这些诗句，我终于明白，原来，从古至今，雪柳不止生长在广袤的大地上，更深种在了诗人的心田中。

窗外依然飘着雪花儿，阴郁的天空之下，在一方暖暖的陋室中，雪柳那一层层新绿和一朵朵莹白无不昭示着：寒冬已过，春天开始踏上了归程，虽然前进的脚步会有所羁绊、有所束缚，但，不论是崎岖还是坦途，它终究会如期而至……（作者系河间市交通运输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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