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客运交通安全风险研判及对策建议

近年来，随着机动化的深入推进，我国公路客运进入持续的转型、分化期：伴随高铁、航空的快速发展，长途客运急剧萎缩；在短途出行需求拉动下，网约车异军突起，公交客运、城乡公交、出租车等也保持了相对稳定的发展；中短途客运历来是班线客运的主战场，但目前正在经受高铁、私家车、拼包车等的剧烈冲击，为求生存发展，不少企业推出了一种小型化更具灵活性的客运模式，业界称为“定制客运”。定制客运作为一种新的业态，较好迎合了市场需求，有望成为公路中短途客运的主要运营方式，为公路客运高质量发展、交通安全改善治理提供了契机，值得认真研究把握，同时也要关注其带来的新的安全风险，提前做好应对。

一、定制客运发展形势分析

根据《道路旅客运输及客运站管理规定》(交通运输部令2020年第17号)，定制客运是指已经取得道路客运班线经营许可的经营者依托电子商务平台发布道路客运班线起讫地信息，开展线上售票，按照旅客需求灵活确定发车时间、上下旅客地点，并提供运输服务的班线客运运营方式。调研中发现，定制客运以7座、9座小型客车为主，也有少量的10~22座客车。道路客运企业、地方交通部门均对这种小型化的定制客运前景较为看好。定制客运较好满足了市场需求，经营效益前景较好，有望成为中短途客运的主要运营方式。

1、满足市场需求

我国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分布广泛，随着经济和社会发展，群众出行需求较大。在中短途方面，高铁难以在空间和时间上全面覆盖出行需求，部分群体难以自驾出行，拼包车车客匹配难度较大，这为公路客运留下了一定的市场空间。传统客运班线需要进出站场、客少车大，经营生硬僵化、难以为继，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有一种灵活、可预期、便捷(门对门)的服务，小型化定制客运应运而生。从实地调研的情况看，定制客运在出发地、目的地城区内实行公交化运营，班次、站点密集，到站时刻精准，并可根据乘客需求临时开拓站点，城市间则按照固定线路通行，类似客运班线。通过微信小程序可以实时查看班线、站点、到站时刻、票务等信息，也可方便购票。定制客运克服了传统客运固定场站、固定线路等不足，像公交一样便捷，像班线客车一样可靠，像包车一样基本能够实现“门对门”的服务，兼具三者优势，价格相对适中，再加上与互联网深度融合绑定，可以有效实现群众出行预期，市场认可度高。

2、经营成本效益较好

调研企业反映定制客运经营成本低，盈利能力较好，部分地方使用成本更低的纯电动小客车，效益更好，与大客车相比，市场优势更为明显，有望扭转客运企业长期经营状况不佳、甚至亏损的不利局面。以常见的47座大客车和7~9座小客车为例，利用调研获得的各项经营数据计算，发现两者经营成本和效益差异较大。计算过程如下：单程运距设为较为常见的200公里高速，每天往返两趟，大客车上座率以较为乐观的40%计算，即单程旅客约为18人，小客车约为7人。大客车单程票价收益约为1440元(约80元/人)，各项主要成本为：车辆折旧费每年5万元(车价40万元，营运车一般8年退出市场)，车辆保险每年2万元，驾驶人成本每月1万元，单程燃油费900元(约4.5元/公里)，单程过路费300元(约1.5元/公里)，车站站务费单程为144元(一般按总票价的10%收取)，折合每天总收入为5760元，总支出为5916元，每天亏损156元。小客车单程票价收益约为560元(约80元/人)，各项主要成本为：车辆折旧费每年2万元(车价16万元)，车辆保险每年6000元，驾驶人成本每月5000元，单程燃油费200元(约1元/公里)，若使用纯电动车，则单程电费20元(约0.1元/公里)，单程过路费90元(约0.45元/公里)，车站站务费一般不收取(定制客运不进站)，折合每天总收入为2240元，总支出为1410元(若为纯电动车，则每天总支出为690元)，每天利润830元(若为纯电动车，则每天利润为1550元)。

二、定制客运发展中存在的问题

2020年以来，交通运输部及地方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支持定制客运发展，但总体来说，其发展还处于起步期、探索期。交通运输部公路科学研究院2022年底发布的《全国班车客运定制服务发展年度报告(2021)》显示，2021年，全国共有771户定制客运经营者，车辆数17715辆，线路数量3257条，分别占全国班线客运经营者总数的3.48%，全国道路营运客车数量的3.02%，全国班线数量的2.27%。该报告还显示，定制客运车辆主要集中在四川、广东、江苏、山东、河南等人口和经济大省，其余省份车辆较少。

定制客运发展缓慢的原因主要有：(1)公路客运持续低迷，前景不明，企业改革的动力不足。2022年全国道路客运量下降到35亿人次，不及2013年高峰(375亿人次)的10%，特别是2020年疫情以来公路客运量断崖式下降，行业发展持续低迷。虽然2023年春运公路客运量同比增长56%，达到12亿人次，占据了上年客运总量的30%多，但在公路客运总体下行趋势下，企业投资和改革的信心仍然不足。另外，疫情发生以来，“黑车”蓬勃发展，让公路客运更加雪上加霜，也极大影响了开展定制客运的积极性。(2)企业投资转型定制客运的资金不足。运营定制客运需要开发供乘客使用的专用的APP和微信小程序，并通过广告、优惠券等推广使用，相关费用约需120万元。车辆方面的投资也不菲。以常见的100公里线路运营为例，为吸引客流，需要形成规模效应，白天时间约需1小时排班一趟，每天约8个班次，一个往返运营时间约为4小时，则至少需要投入5辆车，每辆车按照16万元计算，车辆投入需要80万元。除此之外，还要筹备驾驶人工资、燃油、过路费等方面的流动资金。以上资金投入至少需要200万元，这对经营状况欠佳的公路客运来说，难度不小。

三、定制客运交通安全分析

目前中短途公路客运主要由班线客运(包括定制客运)、拼车包车承运，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非法营运车辆参与其中。这类黑车往往车况较差，驾驶人受经济利益驱使，倾向于多拉快跑，再加上法律和安全意识淡薄，超速和疲劳驾驶等违法行为较为突出，群死群伤肇事时有发生。如2021年1月26日3时47分许，一辆搭载江西赣州籍务工返乡人员的客车(核载7人，实载14人)，由广东汕头出发驶往江西赣州，行至寻乌县境内高速公路时，与同向前方轻型自卸货车追尾相撞，导致客车上7人死亡、7人受伤，涉事客车涉嫌非法营运、非法改装、严重超员。又如，2021年9月29日20时25分许，沈海高速江苏射阳段，一辆涉嫌非法营运的超员面包车与一辆大货车发生擦刮事故后，撤离现场进行协商时，因面包车未完全停入应急车道，被一辆重型半挂货车碰撞并侧翻，造成面包车上3人死亡、3人受伤。

今年2月13日6时50分许，一辆从泸州驶往重庆的面包车行驶至G93成渝环线522.9公里处时，与对向冲破中央护栏的快递货车相撞，造成面包车上6人全部死亡，该涉事面包车也涉嫌非法营运。这类非法营运车辆不仅事故多发易发，后果严重，也无法购买承运人责任险，事故理赔处理难度极大。而通过发展定制客运，可以有效减少非法营运车辆数量。定制客运属于班线客运的一种，安全管理水平相对较好。因此定制客运的发展，能够减少非法营运安全风险，若进一步规范其发展，可有效提升公路客运整体交通安全水平。

同时也要看到，作为一种新的业态，定制客运发展还很不成熟，容易带来新的风险。2022年8月，交通运输部印发了《班车客运定制服务操作指南》，对定制客运运营基础条件、服务流程、风险防范、行业管理保障等提出要求，为定制客运的发展提供了较好的规范依据。从交通安全角度看，目前定制客运在车辆、驾驶人、源头管理等方面均存在一定的隐患风险，值得进一步关注。车辆安全方面，由于定制客运刚刚起步，所选车型多为传统的小型化的客车、多用途客车(MPV)，甚至还有面包车，类型多样、性能参差不齐，安全难以保障。考虑到车辆不再进站运营，传统的车辆安全例检、企业安全检查不易施行，车辆日常维保和安全检查工作难度也较大。驾驶人安全方面，持有普通小客车驾驶证的驾驶人即可驾驶定制客运车辆，从业门槛较低，人员流动性大，存在一定的恶性竞争，再加上企业多采用劳务派遣或其他临时用工方式，人员管理难度较大。

驾驶人对路况熟悉程度，以及安全文明驾驶能力水平均较班线客车驾驶人有明显差距。另外，由于工作和办公场所不固定，定制客运驾驶人安全提醒、教育、培训甚至处罚多数都通过线上开展，事故案例剖析、技能训练、安全驾驶经验交流、突发事件应急处置训练等方面培训容易流于形式，难以有效发挥培训在警示教育、安全驾驶意识和技能提升方面的作用。源头管理方面，企业对定制客运的交通安全隐患和风险认识还不清晰，相关的安全管理制度和责任体系还不完善，驾驶人培训、动态监管、车辆管理等关键环节的管理还在简单套用班线客运管理的做法，整体安全管理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

四、对策建议

定制客运代表中短途公路客运的发展方向，有望引领整个公路客运行业转型升级。建议推动交通部门和地方政府加大发展定制客运政策力度，利用其转型发展机遇，在发展中统筹好安全，解决长期制约公路客运交通安全的非法营运猖獗、行业“散乱小”、企业安全主体责任落实能力差等基础性、难点问题。具体建议：

(1)建议放开定制客运线路审批，规范和引导定制客运向网络化、规模化方向发展，提升企业持续运营水平，提升企业落实安全主体责任的意愿和能力。

(2)建议统一组织开发面向企业的车辆调度、管理系统，以及统一的类似于铁路12306的客车售票系统，尽可能接入全国客运车辆线路、站点、票务等信息，提升群众购票、乘车的便捷性，同时也为企业降本增效。上述系统也有望成为实现公路客运行业管理和交通安全治理的信息化基础平台。

(3)加大对非法营运的打击力度，重点可聚焦在开展定制客运的区域和线路，净化路面秩序，消除安全隐患，为定制客运的健康发展创造良好环境。

同时建议采取针对性措施，有力防范定制客运这种新业态带来的新的交通安全风险。一是提升车辆安全性能和管理水平。推动出台定制客运车辆安全标准，或者修改《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GB 7258)，针对小型化定制客运车型特点，提出车辆抗侧翻能力、碰撞性能、安全逃生、安全系统装备等方面的要求。同时还应完善车辆选型、安全检验、日常检查、维护保养等方面的规范和标准。二是提升驾驶人安全管理水平。完善定制客运从业人员管理制度，提高准入门槛，出台动态退出和从业禁限制机制，提升安全培训、教育、动态监管等的针对性和有效性。针对驾驶人对路况不熟的问题，建议重点向其推送“两公布一提示”等交通安全提示预警信息。三是提升企业源头管理水平。首先应确保“车、人”真正隶属于企业，增强企业安全管理掌控能力。其次建议深入研究定制客运交通安全隐患和风险，据此出台相应的安全管理制度和责任体系方面的指导意见。